【谭赵】本题无解 3

赵启平这趟回来，在家里倒了两天时差。

原本坐长途飞机就是件挺累人的事。虽然这次坐的还是头等舱，可偏偏隔走道的那一位不是个一般角色。赵启平跟着谭宗明从飞机上下来，一路过了海关取了行李，刚出最后一道门就看见了谭宗明的秘书候在那里。
如何看出哪一个是谭宗明的秘书？
这还不简单。穿着西装高跟鞋，看见谭宗明的脸立刻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那一个就是了呗。


上了车，赵启平和谭宗明坐在后座。明明在飞机上睡了半程，赵启平居然还是没扛得住颠簸，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再醒的时候，谭宗明推着他的肩膀，指指车窗前方出现的建筑物。
“到啦。”
于是还没睡醒的赵启平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在六院门口下了车，谭宗明跟他握了握手，笑得如沐春风。等到车开远了，赵启平才清醒过来。
周六的早上。他被扔在了医院的门口。

拼命压抑住心里想要爆粗口的冲动，赵启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叫辆车回家。微信显示新消息的数字“1”，他点开那个绿色的小图标。上面赫然显示着一行新的好友请求：
—“谭宗明请求成为您的好友”
头像里的谭宗明视线不知看向何方，一脸云淡风轻。

 

人人都知道谭总这趟从美国回来之后心情很好。人事部那里传得快，不久所有人都知道了谭总这次从美国挖了块宝回来，不仅人洋气，名字也洋气，而且下周就上任。周一例会，总务处报告要给新来的CFO办一个欢迎party。谭宗明手一甩：批。

解决一件大事，谭总的心情自然是捋得顺顺畅畅的。眼下他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数不清是第多少次点开那个两个小气泡的绿色按钮。最上面一条信息是：

“你已添加了赵启平，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小赵医生显然是记恨他把人丢在医院门口的事情。谭宗明上车之后，在开回晟煊的路上被秘书小姐一提醒，才想起今儿个是周六。再往回准备接赵启平时，人已经不见了。结果就是赵启平在三天之后才答应谭宗明的好友请求。而且还是不让看朋友圈的那种。

谭宗明盯着手机屏幕上小赵医生的头像。是张侧脸的剪影。

根据网上能找到的医师信息，赵启平，男，汉族。三十一岁。博士学位。六院最年轻的骨科副主任医师。公开的证件照上笑得谦和温文人畜无害。

证件照果然都是不可信的。谭宗明略一思索，开始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字，打到一半又停住，抓起内线电话给秘书小姐下达指令：

“今天中午我出去一趟。有约？取消掉。”

 

赵医生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周一并没有过的很舒心。

毕竟是公务外派，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总结报告。这个机会原本轮不到赵启平头上——出发前一个星期，原本定好的主任人选家里突发急事，医院这边思前想后，把这个名额给了骨科备受期待的菁英，临床业务骨干赵医生。

赵启平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他独身一人，生活也自由自在，不存在任何客观或是主观上的障碍。从上海出发，到达，学习，临床，跟进，总结。赵启平总是可以姿态优美地往返于生活中的每一个点，连工作之外的个人生活方面都在他的预计之中。离开的前一晚，在bar里认识的酒友还给他办了个Farewell Dr.Zhao  Party，一群人喝得一塌糊涂地跟赵启平勾肩搭背说以后要到中国找他如此这般，俨然一副上辈子就认识的好哥们儿样。

唯一的意外，就发生在上周回国的航班上。

谭宗明这人，新闻稿上看起来是一回事，实际见到了，还真是要感叹一句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在机场的咖啡厅第一眼瞄到时，赵启平就认出了他：上媒体时永远看起来沉稳淡定，上海商界传奇金融才子谭宗明真人版，穿着一件黑色的半高领衫，外搭一套亚麻灰色的休闲西装，看似随意梳往一侧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正饶似有趣地打量着赵启平。

赵启平在心里哼了一声。真人的头看起来倒是尺寸正常。

 

“小赵医生？”

赵启平被这突然的招呼一吓，抬起头，一个现实中正常大小的谭宗明的头刚从自己办公室的门后冒出来。

“我可以进来吗？”谭宗明在门口站定，打量了一圈办公室。

“请便。”赵启平手一挥。于是谭宗明一脚迈进来，挑了靠墙摆着的矮沙发坐下，手一握落在膝盖上，抬眼看向赵启平。

“谭总今天看起来不像是骨折了啊。在医院有事？”

“没什么事，”谭宗明笑，“靠的近，就来找你吃个午饭。”

“谭总还有这样的空闲？”

“对人不对事。”谭宗明微微往前倾身，“小赵医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我也对人不对事。”赵启平挑眉。

“不知道医院里的食堂伙食怎么样？”

小赵医生一脸你逗我：“合着谭总是来视察医院食堂标准的？”

“我说了。我对人不对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启平咬咬牙。

不就是午饭吗，吃就吃。

 

 

赵启平跟着谭宗明从科室走到候诊大厅门口的这段距离，简直快被一路上医生护士患者家属四面八方泛滥而来的目光淹死。小赵医生身型挺拔长腿生风，飞起的白大褂衣角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不知吸住过多少小姑娘的心。可偏偏这么个倜傥的人，他即使待你如春风沐雨冬日暖阳，却总是从眼神里透出一股距离感来，但偏偏这股恰到好处的生疏感——用小护士们的话来说“可望不可得”的感觉——才让人欲罢不能呐。

今天可好了。赵医生旁边多出一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人物，黑西装灰衬衫，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满面含笑地和赵启平一黑一白一起大步流星走在走廊中间。两人还没走出门，背后打听赵医生这位朋友的耳语和微信就已经满天飞了。

“小赵医生喜欢吃什么？”招呼司机开车过来，谭宗明给赵启平拉开车门。

“我不挑。”赵启平斜眼看着他，“吃个午饭还开车？”

“或者你推荐也行。”

“这附近最近开了一家民国老楼改建的餐厅，谭总觉得还可行？”

“听你的。”

 

两人沿着大路走了一阵，拐进一条略窄的路口，再过去五分钟便到了。虽是赵启平带的路，但他也是前不久才听说的这个地方。据说原是民国的某个资本家的宅子，先后建国后经手过几个政府部门，最后实在是因为年代久了，哪个单位留着都没用，干脆转给了个人。亏得新老板也算是有点文化知识的人，也没糟蹋了这里。房子内部全部还保留了那个年代的装修风格，除了大厅改成了咖啡厅，其他的几间居室都做成了套间包厢。大厅里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台留声机，咿咿呀呀地放着一首上个世纪的歌。

接待的侍者告诉他们，现在的季节二楼的大露台也是开放用餐的，然后便用询问的眼光等待这两位看起来不太一般的客人回答。赵启平看看谭宗明，见他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样子，便点头示意可以。

二楼的露台从小楼的正面是看不到的，然而后面却是一副开阔天地的景色，砖瓦洁白，松松散散点缀了几张藤椅小桌。赵启平挑了靠边的空桌，谭宗明也入了座。看出这里并不是主打午餐时间的消费，两人各自随意点了个套餐。对着面前的空旷草地半晌无语，还是谭宗明先开了口。

“地方挺不错的。”

“承蒙谭总夸奖。”赵启平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所以今天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跟你道个歉。”

“啊？”

“把你丢在医院门口。”谭宗明略带歉意，“我真没想起来是周六。再回去的时候你人都不见了。”

这下轮到赵启平没有话接了。

谭宗明，传说中抖抖眉毛的时间都要上下几百万的人，牺牲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就为了跑过来跟他说这事儿？

“呃……没事儿。我打车回去也挺方便的。”

“那就好。”谭宗明似乎是满意了，舒服地靠回了椅背上。

“说起来，你是怎么在微信上找到我的？”赵启平突然想起来。

“哦，那个啊。”谭宗明拿起手机，敲了几下屏幕递到他面前，“有个搜寻附近用户的功能，你在车上睡着的时候我就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搜出来了。”

“谭总还挺有心。”

“举手之劳而已。”

餐厅的侍者站在偏僻处看着这两位客人。看起来年纪大些还有点眼熟的那一位——他猜测大概是在哪个节目上看见过但是不知道名字的主持人——正拿着iPhone一边比划一边笑得一脸暖意。对面那位瘦削颀长的年轻人抿着嘴唇神色复杂，眼眸深深泛着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哎。侍者在心里叹了口气。

吃个午饭，搞什么呢。

-TBC-

谭总表示，不要问我矜持是什么，我不认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