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赵】本题无解 20


门厅里的吊灯有些老旧,半明半暗地漏下一层光。谭宗明站在墙边,身边立着行李箱,像某个电影里似曾相识的的场景。

赵启平迅速地根据可见信息整理了一下思路。

“你……才回来?”

“飞机下午着的陆,先去公司处理了点东西。”谭宗明一点也没有要拐弯抹角的意思,“然后就来找你了。”

“那我可真是要受宠若惊了。”

“那小赵医生还不先请我上去坐坐?”

话虽如此说了,可谭宗明并没有动一步。他依旧站在原地,平静地等赵启平给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而赵启平对此无可奈何。

“你这种不请自来的,我也管不了啊。”

他上前拿过谭宗明的拉杆箱,回身走向电梯的方向。谭宗明一言不发地跟上来,重叠的脚步声踩碎了整个沉寂的夜晚。


开了门锁,赵启平的手伸进黑暗里,“啪”地一声拉亮了灯。

“进来吧。”他迈了进去,回头瞥了一眼门外的谭宗明,“拖鞋自己拿。”

谭宗明听话的很,熟门熟路地从门后的鞋柜里拎出同一双格纹拖鞋,站在门口换了起来。脚掌触及到熟悉的弧度,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地方还真是人烟冷清。”

赵启平闪身进了厨房,也不忘记回嘴:“房主都不一定每天回来,还指望一天到晚来客人?”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间屋子几乎和谭宗明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他甚至觉得清新剂的香气都悬浮在同样的高度未曾变化。赵启平的外套被随意地丢在双人沙发的靠背上,谭宗明拾起来拎拎好,和自己的外衣一起挂到椅背上,平平整整。

赵启平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还有一些叮叮咣咣的声响:“你随便坐一下。”

“最近挺忙的?”谭宗明站在厨房门口,并没有进去。

“就那样吧,反正习惯了。”

“就算病好了你也该稍微注意一点。自己还是医生呢。”

话音刚落,里面立刻静了下来,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维停顿。几秒之后,赵启平轻描淡写的声音飘出来。

“我要是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怕你没机会趁人之危。”

谭宗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没想到小赵医生生病的时候记性也这么好。”

“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记得不成。”

谭宗明低眉笑了起来。他盯着自己脚尖的花纹看了一会儿,仿佛那里有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的答案。

空气在不经意间缓缓开始戴上温度,轻轻柔柔地就将人攫获。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谭宗明开口。

里面的人倒是立刻就接了话:“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谭宗明还没反应过来,赵启平的半个身子就探了出来,表情庄重得似是要讨论哲学命题。他向谭宗明晃了晃手里一捆圆柱状的物体:

“家里只剩挂面了,将就一下?”


头一次参观赵启平家水面下的日常,也就是他送生病的小赵医生回家的那一次,谭宗明着实是惊奇了一番。

原本他以为只有赵启平本人穿着白大褂的时候看起来才是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冰箱也随主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干净,冰冷,基本上是在饮风吸露。

虽然看不太出来,可是谭宗明也确实算得上有两三下手艺,都是当年一个人闯荡留下的成果。当时要不是蹑手蹑脚在赵医生的厨房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什么收获,谭宗明怎么也得抓住这个机会捋起袖子露一手,倒不至于去求助外卖了。

他看着赵启平手里的半捆干面,几乎就要凝重地叹一口气,好歹是打住了。

“我来吧。”谭宗明伸手从他手里拿过这点仅有的口粮,又打开冰箱:“还有别的什么吗?”

“鸡蛋?还有些蔬菜吧。”

谭宗明扫了一眼存粮:“比之前有点进步。”

赵启平在他背后笑:“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你一个当医生的,怎么对自己反倒这么不上心。”

“我比较习惯出去犒劳自己。”

“就简单点下个面吧。”谭宗明没理他,拿锅接了水端上灶台。赵启平的厨房里器具不多,清一色灰亮的不锈钢。他大约都记得放在什么位置,处理起来倒也不耽误时间。

赵启平对他的熟练程度多少表示了一下惊讶:“你到我家来,反倒要让你招呼我了。”

“地主之谊未尽到啊。”

谭宗明利落地切着菜,一把葱散落成一堆小小的圆环:“不过来日方长,总有得还。”

“这么有信心?”

“俗话都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都来了三次了,凡事不过三嘛。”

“不仅锲而不舍,还挺精打细算。”

锅里的水慢慢沸腾起来,金属盖子开始发出细密震动的声响。

谭宗明朝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方伸出手:“盐给我一下。”

原本站在一边当观众的赵启平终于找到几乎找回一点主人的尊严,立刻拉开一个柜门,拿出盐罐递了过去。谭宗明看也不看地接了来,连贯又稳妥。

“看不出你还会下厨。”赵启平这句感叹真心实意。

谭宗明拎起锅盖,把面扔了进去:“人不可貌相。”

“嗯,是这个话。”

两个人并肩站在热气腾腾的灶台前,谭宗明的肩膀稍微高出一公分左右的高度。赵启平转头看向似乎依旧在专心煮面条的谭宗明:有几缕大约是在飞机上睡乱的发丝松松地落在额边,眉眼里是水汽蔓延的怡然。与这整个场景一起,仿佛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赵启平有些机械地看着那双筷子搅动着水里翻滚的泡沫,努力把那些白色的水花联想成某一种物体的形状。

“要说的话就是现在了。”

谭宗明冷不防开口。赵启平一惊,抬头却直直撞进已经很熟悉的那双瞳孔里,像两潭乌压压的井,一倾身就落入最深处。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却想不起从哪里开口。谭宗明依旧在井底那一边注视着他,眼底波澜暗涌。

赵启平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在翻腾的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谭宗明,事到如今,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难道还会不明白吗?”


谭宗明的眉头微微蹙了又舒缓开来,似乎终于消除了最后一丝不确定。

他轻声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鬼知道。”赵启平耸耸肩,“你也没给我多少思考的时间,步步紧逼啊。”

“我可没有逼你。”

“逮住机会就凑上来的不是你还有谁?”

“这么说就不对了,游戏都还有两个玩家呢。”谭宗明振振有词,“何况我还是认真的。”

赵启平噗嗤笑了:“你还真是到哪里都有理了。”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没有说错呀。”

谭宗明狡黠地眨了眨眼,一点没有谭总的样子,倒像是大学里随处可见热恋青年。赵启平稍稍歪着头,不知道第几次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从发丝到嘴角,脖颈到指尖。

甚至挑不出半点的缺点。

“我怎么碰上你这么个冤家。”末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这话该我来说。”

谭宗明凑近了来,然后一个吻降落在赵启平的额头上。

“幸亏碰上你这么个冤家。”


下半秒,赵启平几乎是被裹挟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谭宗明的双臂环住他,形成一个促狭又温热的拥抱。他的声音比赵启平记忆里的任何一次都要更轻更柔,像一阵春日的暖风,吹得人酥痒。

“小赵医生,我喜欢你呀。”

“我知道。”

赵启平把脸埋进谭宗明的颈窝里,闷闷地回答。谭宗明身上有一种奇妙而不可名状的气息,几乎随时随地都能让人放弃抵抗。

“赵启平。”

谭宗明略微放开一点距离,目光和声音一样沉静稳重。

“我喜欢你。”他重复道。


沸水依旧在咕嘟作响——几乎像是在宣泄某种长久以来隐秘不宣的情绪,此刻终于如雷声和鼓点般爆裂开来。

一个缺口打开,倾泻得如雨如瀑。之前所有的不明朗现在看来几乎透明得可笑。

“谭宗明,你是个混蛋。”

赵启平大笑着说道。他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放肆,可是他不在乎。


“我他妈怎么就喜欢上你这种人了!”



-TBC-


(拖了20节,终于写到重点了……生无可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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