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赵】本题无解 15
后脑勺抵在冰冷坚硬的玻璃上，赵启平的太阳穴开始隐隐地疼。他的一只手腕依旧被谭宗明掐住，力道不强却稳稳扣牢。另一只手虽然自由，眼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这人刚才说什么？
几秒前，就在赵启平踉跄的一瞬间——倒像是等了很久似的，谭宗明立刻就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空隙，手到擒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头发上还带有一点残留的发胶味，不过厘米的距离，赵启平感到谭宗明的鼻尖划过自己的耳廓，然后一阵温热的风吹拂过来。
“我想追你，小赵医生。”
赵启平任凭自己被制住，只是无声地瞪着谭宗明身后那片模糊暧昧的黑暗。
见没有回应，谭宗明反倒没了些底。他没放手，只是微微退开足够他看清赵启平的距离。幽暗的光晕里，赵启平正微笑着看着他，被捉住的一只手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随着细瘦的指节轻轻倒靠在玻璃上。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来真的。”赵启平挑眼。
“我是认真的。”谭宗明没动，嘴角也勾出一点笑。
“怎么个认真法？”
“小赵医生，都已经这么直说了，还不够认真吗？”
话刚落，赵启平突然使力，一把甩开了谭宗明的钳制。他把自己重新整理成抱臂的姿势，望向谭宗明：
“你说想追我，但是你以前追过人吗？”
谭宗明被甩开的手落到一半：“啊？”
“你该不会是觉得，只要你随意这么主动一下，别人就必须乐颠颠地投怀送抱了吧？”
谭宗明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自己认真，又有多认真？我要是现在就拒绝，或者说如果我今天根本就没跟你来，你还会像刚才那样吗？说到底，你想追我又或不想追我，想或不想都是你的自由，也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深了，谭宗明听着这一顿说辞，反觉是自己被带进了弯路，半天摸不着头绪，只得直截了当地反问：“那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赵启平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终于憋出一句话：“那你说说，为什么想追我？”
话刚落地，就看见谭宗明突然舒展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再次往前跨了两步，目光灼灼。
“因为我喜欢你啊。”谭宗明答道。
像是怕人听不明白似的，谭宗明又伸出手，指指自己，又指指赵启平。
“我。谭宗明。喜欢你。小赵医生。”
时间已经是凌晨，黑夜和困乏消磨掉了人对光亮的渴求。日光灯太过刺眼，于是办公室里只点上了暖黄的夜灯。光源绕着房间围了一圈，照出屋子中间两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我总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谭宗明给赵启平递去一杯温水，后者含糊了一句谢谢，“问我认不认真，原来是指这个。”
赵启平用手掌裹住玻璃杯，缓解指尖冰凉的温度：“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我还以为小赵医生会更喜欢直接的。”谭宗明看着他。
“说清楚了好，不浪费时间。”赵启平啜饮一口水，缓缓说道。谭宗明没接话，只静静盯着他上下起伏的喉结。
二人并肩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既没有开暖气，赵启平连外套都没脱，两人都还是晚上出门时的装束。到了这时，谭宗明才终于想起自己还被束缚在一身规矩板正的西装礼服里，连领结都不曾松下半分。
“你等下，我去换身衣服。”谭宗明拍拍腿站起来。
赵启平见状，也放下水杯起了身：“不用，我这就走了。”
谭宗明立刻一个回身拉住他：“走？去哪儿？”
“回家啊。不然住你这儿啊？”
“住我这儿怎么了？这都几点了，你现在回去还得折腾，今晚就将就一下吧。”
“你这地方我可将就不起。”赵启平忍住笑意，“再说，就算你在这里有卧房，我留下又该怎么办？”
谭宗明不依不饶，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有备用的寝具，沙发也有两张，我们都睡沙发就是。”
“你这人……”赵启平蹙眉挣扎了一会儿，又看了几眼沙发，最终还是放弃了出逃，“……好吧。就今晚。”
仿佛还要再确认他不会逃跑似的，谭宗明没有立刻放开手，而是有用力抓紧了些。
“你再捏着我我可真走了。”赵启平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见状，谭宗明终于收回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拽了拽领口。
“你去换衣服吧。被子什么的在哪儿告诉我，我去拿。”
谭宗明点点头，刚转身准备去卧房，就听见身后一个巨大的阿嚏。
“还有，”赵启平猛地吸了下鼻子，“如果能开个空调就更好了。”
晟煊大楼的顶层完全设计成了总裁的办公室兼临时私人公寓。除去电梯的安全许可和办公室门的密码，还需要穿过一个小隔间才能到达内室。除了卧室，还连带着厨房餐厅和浴室。
赵启平打开冰箱，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包装摆放整齐的咖啡豆。除此之外只剩下水，连食物的影子都没有。
“找到了吗？”谭宗明的声音从浴室里闷闷地穿出来，“就在冰箱边上的储藏间里。”
赵启平关上冰箱门，“我来看看。”
他推开储藏间的门，里面果然有一床叠好的被子枕头。赵启平把这一堆东西从架子艰难地上卸下来，抱在怀里刚想出去，转身就软软地撞上了什么。
“这个给我，你也去换个衣服吧。”谭宗明从被褥后面露出半个头，头发还滴着水汽，“给你放在浴室里了，都是新的。”
赵启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里的东西就被人抢了去。他两手空落落地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衣，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作自受。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等到赵启平再从内室出来时，谭宗明正坐在沙发上。办公室的窗帘被拉了起来，温度也好像暖和了些，两张沙发都被铺上了寝具。赵启平瞥向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撑着下巴一脸笑意的谭宗明：
“赶紧睡觉吧。”他是真心实意地说这句话。
谭宗明乐呵呵：“我去关灯。”说罢起身下来。
赵启平自顾自地走到另一张沙发边上坐下。啪嗒一声轻响后，整个世界又一次暗下来。黑暗中他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沙发陷下去的咯吱声，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于是赵启平也摸黑躺了下去。羽绒被包裹住他的身体头脑和感官，呼吸里开始疯狂滋长出夹杂着绒毛的疲惫。
“小赵医生。”谭宗明突然喊他。
“嗯？”赵启平含混不清地回答。
“你还没有回答我。”
“……”
“光让我把话说明白了，你也该有点表示吧。”
谭宗明的声音和夜晚融为一体，低沉幽深。
“小赵医生？”见半晌没有回复，谭宗明又喊了一次。
还是没有声音。谭宗明刚想继续问是不是睡着了，转念一思又觉无意，便也郁郁地准备去睡觉。
“老谭……”
赵启平的声音突然在一角响起，像掀起一块带着褶皱的厚绒布。
谭宗明屏住呼吸。
感觉像是片刻，又像是过了许久，赵启平才又呓语般嘟囔了几句，便再没了下文。谭宗明没听清，也没准备追问。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里，闭上眼捕捉空间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和脉搏。
-TBC-
